看完这两部岛国艾薇，我的泪飙了出来

过去我几乎没有完整地看完一部AV，总是喜欢快进。

如盘中盛满蛋糕，而我只取顶上的樱桃。

也很难记得一部AV的具体情节，因为它们通常只会按照约定俗成的模式推进。

从前论坛老哥口中的AV画质，正逐步被4K甚至VR顶替，但AV在剧情领域的造诣，却长时间停留于上个世纪。

相部屋充斥男社员女社长的酒气，温泉旅行必定男女混浴，未亡人另择新欢已成保留节目，夫目前犯变得不再刺激，师生之情听起来总有暧昧含义，干姐姐是动词也不再是秘密……

在AV中寻求剧情是不是搞错了些什么？我常常陷入自我怀疑。直到最近，有两部别出心裁的AV让我看到了戏骨们的匠心，在猎奇和窥淫之间，它们竟然充满了对人性和社会的思考。

就像每次血液回流到大脑之后，人的泪腺和思绪就容易被打开。当动作戏变得机械、无味，我惊觉饱满的剧情也能让体液充盈。

如果AV进入反思潮时代，它们当是冲破时代藩篱的先行军。

为了这篇稿子，我双手打字，分秒没有快进，原本浅薄的目的竟得到了升华。

怎样的AV才能让人满含热泪？

我与第一部AV的邂逅是在一个燥热的夜晚，空调年久失修终于罢工，但这部影片竟让我心生寒意。

这是一部看似普通的师生片。

初秋的早晨，女教师在送丈夫上班的路上，遇到了曾经的两位学生。

礼貌的开场白后，学生留下值得玩味的神情。

AV界“童男”desu

再次相遇是在深夜，看似乖巧的两个孩子，正被校外的混混教唆偷窃，路过的女教师上前制止。

漆黑的雨夜没有发生意外，却在暗中滋生了邪恶。

谁能想到，这次劝阻让老师陷入了圈套。

童男上演了假装跳楼的戏码，女教师舍命相救，把他带到家中进行心理疏导。

古有农夫与蛇，今有老师与童。

善良如她，没能逃过魔爪。

看到这，我还以为这只是一出以下犯上的愚蠢戏码。

惊人的转折总是发生在最后。

学生中的另一位少年，并不似带头大哥般顽劣。

幼年经历过父母离异的他，对老师早有仰慕之情。

目睹老师再次被凌辱，他心底的善意觉醒，

奋不顾身地把带头大哥推下了楼，自己也同归于尽。

完成报复的并不是受辱的老师，而是那个“沉默的帮凶”。

天台空荡荡，故事的结局是罪恶被洗涤。

如同一部现实题材文艺片，影片把最后的镜头给到了片中肉体与精神都饱受摧残的女主角——她缓缓跪地，怅然若失。

这是我第一次在看完AV后开始思考，它到底想表达什么？在反复拉片中，我开始了对以下社会议题的探索：校园霸凌、青少年犯罪、单亲家庭之殇、女性在社会中的处境……

在我看到这部影片的app留言区，我看到了一条有趣的评论：“日本AV已进入反思潮时代。”

再往下翻，是无数“污泥满身的英雄”留下的英文和数字代号。对这些反思代号的搜索，让我邂逅了下一部作品。

这是我看过的“前戏”最长的 AV（除了那部赫赫有名的围棋教学），足足 32 分 54 秒后才进入“正题”。

它的剧情也足够奇葩，乍看之下，像一部末日题材电影。

故事开始于一起袭击事件，女主遇袭晕倒，醒来后已躺在地下室。破门而入的大叔头缠白布，告诉她外面发生了第三次世界大战，他冒死把她救到了地下室。

随着门外不断响起枪炮声，弱小无助的女主只能相信大叔，瑟缩在暗无天日的密闭空间。

大叔每天都出去“冒险”，寻找面包和水，回来时满身是伤。

女主每一次独处时的恐惧，都加深了相见时对大叔的依恋。

在一次次“英雄救美”后，大叔不装了，提出了自己的需求。经一番半推半就，二人双双成了欲望的奴仆。

经过了肉体的纠缠，情感也变得更加纯粹。

在“战火纷飞”的年代，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，日子似乎有了盼头。

但就在此时，温馨小屋的大门被敲响，大叔提裤逃出门去，慌忙中落下了钥匙。

女主苦等未见大叔归来，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房门——此时已经过去了整整 185 天。观众和她一样，到此刻才完全知道真相。

根本没有什么世界大战，战火纷飞只是大叔伪造的假象，日光底下仍是人来人往的日常。

女主无助地瘫倒在地，警铃声响起……

我们并没有看到大叔的结局，但我们都知道，冰冷的铁窗是他最应有的归宿。

充满想象力的未来叙事与极具现实感的个人抉择——很难想象，这两者竟被一部AV囊括。

看罢全片，我甚至读出了在地缘政治不稳定和疫情大流行的背景下，主创人员对人类命运的担忧。

我们是否活在巨大的谎言之中？

推开世界的门，我们将看到的究竟是真相还是更大的迷雾？

在时代大山面前，人类的邪恶、脆弱与虚无也尽显于此片。作为主体的男性，通过权力关系编织出了一段爱情，这段爱情是真实的吗？

看完此片，我读起了拉康。

剧情向AV雄起之谜

两部难得的佳片，燃起了我对在艾薇中寻求价值的信心和探索欲。

在一番搜刮之后，已有十余个近年流传的种子在我的硬盘里生根发芽。

欣赏这些片子时，我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影迷，看罢只恨没有AV版豆瓣可以记录下我动情至深的赏析。

反思向、剧情向的AV作品，确实在近几年多了起来，但问题来了，这是否预示着AV界新的风暴已经卷起？

答案还不好说。但它们的先锋性，让尸哥联想到那个AV刚兴起的年代。

上世纪中期的欧美性解放思潮，吹醒了沉睡的东方。日活的粉红电影，曾遭受过保守人士的口诛笔伐。但是人民需要什么，时代就生产什么，票房就像荷尔蒙一样喷薄。

大岛渚导演作品《感官世界》剧照，大家不要搜

到了六七十年代，索尼发明了 VTR 录像设备——“录像机身负记录大众最渴望的影像的使命”，大家的性致从大银幕转向了录像带。

历史悠久的爱爱文化、利于发行的媒介、便利的硬件条件——80年代，AV的盛行已占尽天时地利人和，只等伟大历史人物推波助澜。

村西彻成为了那个拉开时代序幕的人。

他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记录污言秽语与纯粹欲望，那些抗拒之余流露的好奇、褪去羞涩后的迷蒙乱语，调教出了一代人的幻想水平。

“相比于精心打磨的作品，村西不断推出的愚蠢无聊的本番色情才是他们追求的东西。”在村西彻的创作和号召下，简单粗暴的真实性成了AV的第一性。

村西彻

AV写作“Adult Videos”，从这个说法在日本出现开始，AV与“Movies”的界线已被划清。

当村西彻用一种无比纯粹和直白的方式打开AV的大门，也在向世人强调：冗长的剧情和编排皆是多余。

但AV往后的发展很可能超出了他的预料。

这是一门市场掌握绝对话事权的生意。当录像带、碟片市场开始疲软，片商们也自然地意识到，重复的动作戏不再能满足观众的期待。

90年代末21世纪初，随着影像播放设备和家用互联网的发展，AV有了更加广泛的传播，自然陷入了众口难调的局面。

于是，更注重剧情和人设的AV成了主流，AV融入不同职业、不同场景，给主角们赋予了更多性格人设，照顾到了更广泛人民群众的XP。

从那时起，相部屋、未亡人、夫目前犯等主题，便渐渐开始像落语里的寿限无、时辰面、猫碗一般，作为创作的模板被广泛使用。

审美会疲劳，人类的XP也总处在螺旋上升的过程中，日本AV界诸多厂牌的应对方式却通常简单粗暴——一批批更新“选手”、一批批更替题材，用各种噱头挑拨受众神经。

每家厂牌都想在成人市场分一块蛋糕，发展至今，AV业界恐怕早已达到你随便说出一个类别都能找到对应厂牌的程度。

维基收录的部分AV厂牌反正我是一个都没听说过

激烈的内卷激发了AV制作者的创造力和想象力，他们从女优卷向设定，再从设定卷至剧情……

我想你明白了，AV卷向导演、编剧，只是时间的问题——正如我们今天所见，AV的空镜和剧情占比正在肉眼可见的增多。

除了像开篇两部影片一样自编剧情的，也有很多厂商直接翻拍起了黄漫。

AV里的剧情满足了观众与日俱增的猎奇心，但显然不止于此。

除了市场的必然，剧情向AV及此间呈现出的“反思”趋势，更有社会经济与文化层面的必然性。

AV来源于生活，并不高于生活

日本AV在八九十年代兴起，跟泡沫经济带来的市场发展，以及泡沫破裂后的精神空虚离不了干系。

AV和动漫、电玩一道，满足了低欲望社会的精神需求。

如果说村西彻代表了一门艺术草创期的生猛，那么如今剧情向的AV也许标志着这门艺术日臻成熟，在被大众眼光和法律制度反复摩擦后，在日本这片国度从亚文化向主流文化的过渡。

个中原因也跟如今经济形势下行有关。简单地说，在经济倒退期，更多人开始依赖起了AV。

对AV产生依赖的，不只是那些借助艾薇逃避现实的人，还有试图或正通过成人产业实现个人价值的人。比如被电影产业淘汰的导演、编剧，以及希望通过参演AV实现阶级跨越的女性。

在维基上，我看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说法：

“有一种观点认为，任何人都可以自称‘AV导演’，在这方面类似于独立电影制作者自称‘电影导演’的感觉。”

但事实上，如今日本AV界能以“监督”之名横行业界、撑起票房的导演正在越来越多。

比如下面这位就凭借细腻的镜头语言，成为了当下AV界最炙手可热的导演之一。

还有女性成人电影导演浜野佐知，她一直在探索以女性性欲为中心的拍摄视角，在这个男性占据绝对话事权的行业里闯出了一片天地。

浜野佐知

如果说这一大波导演、编剧的加成让AV“反思”具备了基本条件，那么现下日本的各种社会矛盾就让AV“反思”有了必要性。

比如，在这个行业内最突出的女性处境问题，事实上也是整个日本社会的缩影。

就在两个月前，日本众议院表决通过了《AV出演被害防止·救济法案》。

主要内容为：双方当面签合同；演员可以现场喊停；拍摄后有 4 个月的缓冲期；女优和片商两年内可随时解约。

但这条看上去为保护女优而生的法案，却可能导致大面积的失业。

在法案的公开听证会上，前艾薇演员伊藤伊美幸说：“经济和精神层面上陷入困境的女性正在大量涌入业界，这时候专盯着艾薇问题攀咬，就是在转嫁社会问题责任！”

AV的问题，也是社会的问题。

东京大学统计过从 1985 年到 2018 年间日本女性的贫困率，其中青年女性的贫困率上升了 5%~10%。

用“逼良为娼”来形容可能过于夸张，但真实情况很可能确如《东京贫困女子》中所说：

“各有难处的女性最终堕入赤身裸体的特殊产业，因为，一旦下定决心堕入这个世界，它不仅能使你脱离贫困，可能还能让你超越中产阶层进入富裕阶层。”

《东京贫困女子》日文版漫画封面

像三上悠亚老师一般主动加入的毕竟只占少数，走投无路的女性前仆后继进入这个几乎完全由男性主导的产业，最终都会发现自己成为了最被动的叙事主体。

如果说在日本有什么文艺作品类型是最适合也最应该进行反思的，那毫无疑问，就是AV。

回到最开始的问题：AV的反思潮时代真的到来了吗？从目前的迹象看来，还远不能这么说。

但当你发现这个行业内有人正在进行这样的探索时，除了诧异，我想更应该有期待。

它会带来一场温和的革命，抑或只是“性萧条”时代的一次回光返照？